张方明:开怀不过仰青天

——《薛晓勇作品集》序

来源:原野牧歌 2024-01-16 10:38 作者:张方明

  世上最慢的是时间,最快的也是时间。认真回忆了一下,我与旅淄画家薛晓勇已经相识十二年了。癸卯冬,失散多年的仰伯兄(薛晓勇号仰伯)重回淄博,并携来近作几十件。这些近作让我精神为之一振,用比较流行的时代语言就是:眼前为之一亮。与甲午仲春那次展览的作品相比较,以我之拙眼也看出了其创作上的悄然变化。如果说原先的作品更倾向于对唯美的追求,近作则呈现出一种具有诗性的澡雪精神,或者说,他的画作里有了更多的诗意。

  诗缘情而绮靡,赋体物而浏亮。在仰伯兄笔下,一草一木皆出乎深情,一花一鸟皆关乎真意。这是一种明显地浸染着文学性的创作,我将之视为艺术的自觉。在他的作品中,鸟是拟人化的,花木也是拟人化的。鸟是鸟,鸟非鸟,花是花,花非花,也许是画家承载自己情感的载体。这是一种近乎形而上的美学追求,也蕴含着一些如晨雾般若隐若现的淡淡的哲思。这样的作品,是能感动人的,因为画里有画家的情感的波动,有画家无声的倾诉。

  或许,在解决了“似”与“不似”的问题之后(有些画家穷其一生也未能解决这一问题),薛晓勇已经上升到另一个层面:对文学性的追求。正是这种追求,使他的近作更具有多义性和浪漫主义气质。就如明人祝允明所言:“绘事不难于写形,而难于得意。得其意而点出之,则万物之理挽于尺素间矣,不甚难哉!”祝氏所谓“得其意”,即是得其魂。而欲得其魂,在绘画创作中加持一些“文学性”则是一种极高明的“手段”。我观其近作,对于“文学性”,他已抵近游刃有余的境界。

  耸飞情于纸上,振逸想于毫端。观其近作,其设色更自信,有紫叶吟风之状;其线条更果敢,有苍条振雪之势。万物生于天地之间,皆是造化之妙;画家将万物归纳,即是写其造化之妙,也理应写其造化之妙。何谓造化之妙?是语言不能形容的意境,所谓妙不可言即是。薛晓勇重视意象的营造,用水墨与万物对话,写其苍然之质,状其翩然之容,绘其葳蕤之姿,寄情其间,铺采摛文。我从他的画里,看见的是一个画家自由不羁的艺术想象力,呈现的是一种元气萃蒸的华美,且华而不艳,且美而有度。

  薛晓勇的作品,一如其人:落落豪怀,英英气岸。他的画,总似信手拈来,随意而成,又处处巨心独具,刚简有节。他学过八大,也学过青藤,但又不似八大,也不似青藤,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师古不泥,是一种对传统和经典的融汇、消化和再造。一个没有强烈而独立的自我意识的画家,是很难形成所谓个人风格的,这种自我意识也来自厚积薄发之后的自信。自信的笔墨,卓荦入古的气度,使薛晓勇的画有了逸思飘飖之美。

  著名作家张大春先生曾有诗题赠薛晓勇,其中一句一语道破“天机”:觇日宁非伤白眼,开怀不过仰青天。在薛晓勇的笔下,几乎(也许是全部)所有的鸟儿,都是仰脖向青天之姿,与八大山人笔下“白眼向人”的鸟儿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。其号仰伯,即是一个来自“仰脖”的谐音梗。这是一种态度,是蓬勃的,是向上的;这是一种风骨,是倔强的,不肯媚俗;这还是一种理想或认知:是辽远的,是自由的。这“仰脖”向天的鸟,是薛晓勇创造的自家的“薛家样”。我将之理解为薛晓勇的“刻意营造”,这也是一种哲学意味的“抽象”。或者说,这是一种因抽象而进入“符号化”的创作,并蕴含着画家的某种深意表达。薛晓勇笔下的鸟,被其赋予了人格意义,传导给观者的是一种人格的力量,也是画家对这个世界的认知。

  观薛晓勇近作,给我一种胸襟为之开阔的浩荡轩豁感。这是过往看花鸟画不常有或很少有的视觉感受。质胜文则野,文胜质则史,文质彬彬,然后君子。薛晓勇的作品,是典型的刚柔并济,并因之呈现出“文质彬彬”的神采。也许,读其作品我们还有一种驭高风而骋望的快意与疏朗。这来自他常常出人意外的奇崛构图和天真烂漫的大胆设色。他更是把中国水墨画之“留白”艺术发挥到近乎极致的画家。似乎,在画之外还有无尽的外延,也许我们能聆听到鸟儿飞去后在画外遥远的鸣叫和无边无际的风。当然,文质彬彬不是平庸,更不是迎合,是“曾经沧海”之后形成的更加确定的艺术观念。文质彬彬,是一种艺术的智慧,是在审美与审丑之间无尽的求索。

  明人顾凝远有云:“工不如拙,然既工矣,不可复拙。惟不欲求工,而自出新意,则虽拙亦工,虽工亦拙也。”以此度衡薛晓勇画作,当担得起“虽拙亦工,虽工亦拙”之评价。我们在他的作品里看到的是更简朴的勾勒,是更放松的笔墨,是更抒情的表达,是对法度不着痕迹的运用与操控,是我手画我心的自在。工拙之间,繁简之间,浓淡之间,疏密之间,是薛晓勇已形成“肌肉记忆”的水到渠成的随机与忘我。正是这随机与忘我,使他的作品更雅健、更清逸、更具有“逍遥”的味道。

  “书画同源”于今似已是老生常谈了。但当下许多画家在书法上的短板则是无法忽视的客观存在。这当然是一种让人悲观的存在。仰望前贤,哪一位不是书画俱佳?以书入画,以画入书,从来都是相得益彰的。薛晓勇在绘事之外,亦擅书,于书法之用力甚至多于绘画。其书呈朴拙貌,有苍润气质,与其亦工亦拙的画作真有珠联璧合之妙。如此,我们就可以理解他笔下“苍条振雪”般的线条了。仅以书画兼优而论,薛晓勇也一定比那些视书法如畏途的画家走得更高更远。甚至可以说,对于笔墨语言的感悟,对于结构与解构的大量训练,影响并成就了他的绘画。

  薛晓勇亦擅诗,且常有妙句。如“最浪漫事携佳友,山中对饮醉群峰”,气象宏阔,非凡俗者能语。如“又是年关将日暮,何处七弦声声幽”,十四字写出人生况味。如“雨花满溪摘不得,留赠对岸赏花人”,是多么美妙的题画诗啊!古人说“腹有诗书气自华”,一个擅书亦擅诗的画家,必也是一个有大情怀、真情怀的画家。由此,我们也找到了薛晓勇画作中“文学性”的源头了。

  薛晓勇少时即有志于丹青,后来成了公务员,再后来辞职做商业。其间,机缘所致,投入国画大家萧龙士先生门下。说起人生阅历,称得上丰富和曲折,跌宕起伏的人生道路上布满了沧桑,是一个有故事的人。但他始终没有动摇过对绘画的热爱。人至中年,终于得偿所愿,一心一意作画,画自己想画的世间万物。没有炒作,也没有这名头那名头的“加持”,却有许多人喜欢他的作品。这就值了。这也是对他的热爱和禀赋的回报。萧龙士先生曾以“虚心实力”四字赠之,真金玉良言。以我十余年来与他的相识相知,无论为文为艺,他已无负于这四字箴言。他是一个放下世俗诸多虚妄的自由艺术家,经过了闻道、问道、悟道的艰苦心路历程,一心作画,如今正是他最好的创作时期。就如张大春先生题赠诗中所言:银河注到歌吟处,排闼苍茫第几船。

  郑板桥有联:搔痒不著赞何益,入木三分骂益精。作为一个不事绘事的门外人,论评一位职业画家的创作,深感吃力,亦感词穷,在写此文的历程中有一种不能“达意”的尴尬。但为友情故,只得硬着头皮写下自己之肤浅感受,这些胡言乱语,仅供方家一笑。

  最好的方法,还是去看他的画作。我想,从那些作品里,我们一定会读出浓郁而悠长的诗意来。

  书画家薛晓勇简介:号仰伯。1963年生,安徽无为人。自由艺术家。他,潜心笔墨。他,亦画亦书亦诗。他的作品,有南方之清逸;他的作品,有北方之旷达。他于写意,有独到的观念。笔墨洒脱,神韵自在。人如其画,不欺。画如其人,不媚。(张方明)

编辑:代海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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